大雨围城,处处“看海”。然而,不少城市却有独到的心得成为“不涝城”。
8月10日,武汉首部《海绵城市规划设计导则》开始实施,按照这部“法典”要求,以后武汉城市建设中地面必须能渗水、路面必须有坡度、地下45米打造排水“深邃”……
长江商报记者了解到,目前,武汉的有利因素在于“天然海绵体”多,但仍然面临地下水位过高、地下水难渗透等“自然难题”。武汉能否化害为利,让硬邦邦的地面像海绵般轻松吸水、渗水?
日前,中国工程院院士王浩向长江商报记者介绍:“海绵城市的核心思想是‘一片天对一片地’。提倡在不超过30米的平屋顶宜采取屋顶绿化,同时就地收集雨水,将同一片“天”和“地”对应起来,就能实现立体多层次多功能分流分滞。”
不可复制的“不涝城”
又逢汛期,又逢暴雨,又逢不少城市先后陷入内涝的尴尬。而此时的青岛被公众冠以“中国最不怕淹的城市”之名,以样板的姿态为公众津津乐道。
青岛为什么不怕淹?青岛文史专家鲁海曾经这样解释,“青岛不怕水淹”与其丘陵地形分不开,青岛总体地势西北高、东南低,三面临海,地下排水管道依势而建,这样积水可以较快地排入大海,低洼地点雨后半个小时基本可排干,这是许多内陆平原城市不具备的优势。
另一个让众多城市羡慕的则在于青岛市的排水系统,德国侵占青岛时期,打造了可以跑卡车的宽敞主排水干道,还有管道中的雨斗设计,雨水进入雨斗后,脏物被沉淀到左边的“斗”中,而质量较轻的雨水则顺着右边的管道排走。如此一来,杂物既容易清理,也不会造成整个排水管道的堵塞。
然而,这套排水系统如今却难以复制。2011年时任青岛市排水管理处处长安宝月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指出:“当时,地下空间很大,足以铺设口径足够大的管道。如今,城市地下分布着污水、雨水、自来水、电信、有线电视、燃气、供暖、电力等多条专业管线,空间不够。”
和青岛的“不怕淹”一样,汉口的老租界一带,也是汉口人口口相传“不淹水”的代表。
日前,长江商报记者走访汉口老租界一带,看到胜利街以北的鼎余里明沟排水道环绕每家每户,沿墙蜿蜒直通里外,与巷道并行。每隔两三米远的地方,可以看见标有“污水”字样的正方形的石板井盖。
据史料记载,1861年,英、俄、法、德、日等国在汉口建立租界后,先后建立起独立的排水系统。1906年,英租界铺设了长达9653米的专用排粪便铁管,原有的明沟用于排雨水,这是武汉最早出现的雨污分流片区。
但专家表示,汉口老租界不淹水,并非完全依靠外国人原有的排水系统,而是得益于地理占优势、基础设施好,靠近长江,排水距离短,而且近年加大了投入,管网不断完善,泵站不断升级。
“管网建成这么多年,也不全是租界期建的,像沿江路管涵、天津路泵站都是20世纪80年代建的,这么多年一直围绕这个区域在建设,设施相对完善了,才不容易被淹。”武汉市规划设计研究院市政研究所专家认为,老租界有很多明沟不一定都是外国人建的,可能是里份(武汉独特的民居形式,是最具代表性的建筑群落,如鼎余里)内的居民自己建的,对排雨水有一定的作用,但由于原来的排粪管道太窄已经基本没有用了(原来150-200毫米宽,现在最小的都是400毫米宽)。
随着城市建设的加快,地域范围与人口密度越来越大,如果不是加大投入进行建设,仅仅依靠当时“外国人造”的排水设施,是不能避免渍水的。
但武汉完全实现雨污分流并不容易。老城区改造起来不容易,施工难度大,资金难度更大。此外,目前武汉市中心城区地下管线种类繁多,包括给水、排水、燃气、热力、工业、电力、通讯等共计7大类17种,分属不同的机构和单位,并且管线不断增多延伸,地下管网权属的复杂性也加大了下水道的改造难度,几乎每一项改造都涉及多个职能部门。
发达国家的“排水法”
如何才能做到彻底远离“城市看海”,我们能否学习借鉴其他发达国家的先进经验?
8月10日,长江商报记者带着这些问题采访了中国工程院院士王浩。在王浩看来,国外海绵城市的建设探索可追溯到19世纪,大规模的建设始于20世纪70年代。其中巴黎、伦敦的城市排水系统都始于19世纪,美国、澳大利亚都是在20世纪70年代开始规划建设大排水体系,而日本东京于1992年开始建造“地下神庙”,历时15年,耗资30亿元,终于建成堪称世界上最先进的下水道排水系统。
王浩向长江商报记者介绍,美国主要是采用源头削减、过程控制、末端处理的方法进行渗透、过滤、蓄存和滞留,防治内涝灾害,这也得益于美国地广人稀的特点。英国选择的是可持续发展排水系统,排水渠道多样化,避免传统下水管道是唯一排水出口;排水设施兼顾过滤,减少污染物排入河道;尽可能重复利用降雨等地表水。澳大利亚的水敏感性城市设计,视城市水循环为一个整体,将雨洪管理、供水和污水管理一体化,目前澳大利亚要求,2公顷以上的城市开发必须采用水敏感性技术进行雨洪管理设计,开发后防洪排涝系统上下游的设计洪峰流量、洪水位和流速不超过现状;水质处理目标根据下游水体的敏感性程度确定;雨洪处理设施既要起到作用,又要与周边景观融合。日本城市则选择了泄洪系统和雨水地下储存系统,从上个世纪90年代开始,日本修改了建筑法,要求大型建筑物和大型建筑群必须建设地下雨水储存和再利用系统;这一系统就是将建筑物周围的雨水收集起来,储存于在地下建设的储水沟渠中,而在平时,这些雨水将用于冲洗大楼的厕所和浇灌花木等使用。
通过综合国外海绵城市的特点,王浩认为发达国家人口少,一般土地开发强度较低,绿化率较高,在场地源头有充足空间来消纳场地开发后径流的增量。我国大多数城市土地开发强度大,仅在场地采用分散式源头消减措施,难以实现开发前后径流总量和峰值流量等维持基本不变,所以还必须借助于中途、末端等综合措施,从平面拦截到立体拦截,“变平地为凹凸不平地”,同时根据城市特点,为50年一遇或100年一遇洪水预留出路。
武汉上铺“绿地”下建“管廊”
武汉水资源丰富,“优于水”也“忧于水”,长期面临汛涝同期、抽排能力不足等问题。4月9日,武汉市正式入选国家首批“海绵城市”建设试点,未来中央将直接投资15亿元支持武汉城建。武汉市方面也表示,三年内共计将投入102亿元,以点带面探索城市治水新模式。
然而,海绵城市规划设计有哪些要求和技术标准?近日武汉市水务局联合市国土规划局、城建委、园林和林业局共同组织编制的《武汉市海绵城市规划设计导则(试行)》提供了答案。长江商报记者看到,导则由总则、术语与定义、基本规定、海绵城市规划设计目标、海绵性评估技术准则、规划指引、设计指引、附录等八个部分组成。
新的规划,充分考虑了武汉建设海绵城市所面临的一个优势和三个不利因素。王浩指出,武汉市的有利因素在于自身的“天然海绵体”多,水域面积占到25%,绿化面积达到39.7%,还有有166个湖泊、165条河流可以调蓄降水,这都是北方城市无法企及的自然优势。但是海绵城市讲究的“渗、滞、蓄、净、用、排”六字方针中,武汉市首先就要面临水下渗难的问题,北方地下水水位低,但武汉市在长江汉江汇合处,本身地下水水位就高,地表的水下渗难。而在排水方面,武汉也没有任何优势,武汉市汛期降雨多,而汛期长江、汉江水位高,也给排水增加了相当的难度。”
通过分析武汉市排水的优劣势,王浩表示建深邃储水比较适合武汉。由于城市地下8米以内为各种管网层(通信、电力等),8-40米左右为地铁通道,因此深邃的打造要在地下45米以下。以国内第一个打造深邃的广州为参考,建深邃储水可以将降水先储存起来,待高峰期过后再将水送往污水处理厂后排放;而在建设资金方面,地下深邃的投资远低于地表明渠,不用受制于拆迁等因素影响。
除了地下排水,不再“看海”还需解决地上“吸水”问题。
“让城市像海绵一样,下大雨时就吸水,干旱时就把吸收的水再吐出来,有效地防止城市内涝。”王浩在接受长江商报记者采访时指出,打造海绵城市的核心思想是“一片天对一片地”。也就是将城市分成若干小区和单元,进行水的就地渗排消化。提倡在不超过30米的平屋顶宜采取屋顶绿化,同时就地收集雨水,就可以将同一片“天”和“地”对应起来,实现了立体多层次多功能分流分滞。
对此,武汉市规划研究院市政研究所总工程师陈雄志表示,传统市政建设信奉“雨水排得越多,越快,越顺畅”的模式,忽略了雨水的循环利用,海绵城市是恢复水在自然和城市中的正常循环,保护好河塘沟渠湿地等城市内原有的自然水系,维持好自然水系的水文功能,使城市具有应对自然灾害的弹性。
武汉市水务局排水处副处长刘青在接受长江商报记者采访时介绍,作为国家海绵城市试点中唯一的副省级特大城市,武汉海绵城市建设将实现年径流总量控制率在75%以上,其中青山老城、四新新城作为一旧一新集中示范区,并以园博园、武汉中央商务区等为分区试点。
今后武汉市在城市道路、绿地、房屋等多方面都有强调渗水、蓄水的规定。例如新建建筑与小区、绿地及广场项目,硬化的地面中必须保证不低于50%的可渗透地面;改建建筑与小区、绿地及广场项目,硬化地面汇总保证不低于35%的可渗透地面;各类绿化用地中,应保证不低于25%的下沉式绿地,以便蓄水、渗水。海绵城市的道路也修得更有特色。按照要求,人行道和非机动车道将有相当路宽2%的坡度,机动车道则会有1.5%的倾斜。道路地势低的一侧设置有绿地、溢流井、排水管等设备,让道路快速导流不易积水。
指城市能够像海绵一样,在适应环境变化和应对自然灾害等方面具有良好的“弹性”,下雨时吸水、蓄水、渗水、净水,需要时将蓄存的水“释放”并加以利用。